横亘在坚硬与柔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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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雨西子秀，烟柳白堤浓。满目青山绿，雨丝湿人衣。

    ——题记

    那应该是一座经年不朽的木质或竹制的桥吧？桥面偶尔能发出穿得透古老岁月的咯吱声吧？在雨中、在桥上，应该有人执子之手，共撑一把油布伞，丁香一样地飘过吧？

    一直以来，我脑海中所能想象到的断桥便是这般模样。

    然而，当那个夏日的午后，我们的游船在并不碧绿的西湖上荡波之时，那个操着一口脆生生江浙话的漂亮导游把手中的小旗一举：“大家快看，前面那座桥就是著名的断桥！”我遁声望去，那座以钢筋水泥混合物为主体的独孔环洞桥正以一种坚硬的姿态傲然地横跨在西湖之上，它使我之前所有关于断桥柔软的想象都在顷刻间碎成纸片，散落于西湖水心。

    失望么？的确有一点。

    曾看过廊桥遗梦。片中的那座廊桥，洁白而轻盈，在夕阳的余辉里熠熠发光，把片中那段超越凡俗的爱情更衬显得晶莹与别致。就想，我们有断桥，有白娘子，我们国度里的爱情一点也不比泊来的逊色。可是，当眼前的断桥如此坚硬地戳破我柔软的想象之时，我真的有些找不到来时的路。

    不管面对怎样的一座断桥，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必定会在眼前升腾而出，这是儿时起就镌刻在我们记忆深处的烙印。从小听奶奶讲故事，我就一直想不通白娘子原本既能成仙亦或成妖，为什么却偏偏选择了做人——做既不会飞翔又不能变幻的最最普通的人？还爱上了一个憨厚得几近木讷的许仙？现在想来，白素贞独自在寒洞里完成千年的修行后，定是被孤寂迫得快要发疯，才会对人间烟火心生向往，选择了“做人”这个看似寻常实则充满灾难和悲剧的道路。

    其实，白素贞想要的也不过是一种相夫教子式的中国传统妇女的平凡生活。可是，偏生又出了个法海，坚硬地横亘在白娘子与许仙之间，残酷地粉碎了白娘子想成为人这个微小而柔软的理想，并镇之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我常常为法海这样的所谓的人而汗颜，不明白身为人的他们，为什么及不上一个蛇妖对“人”这个字的理解？

    所幸，雷峰塔终于还是倒掉了。不知倒掉的那一瞬，重新获得自由的白素贞是否还会心存做人的理想？是否为自己曾经千年等一回的执著付诸东流而追悔？

    塔倒了，桥还在。关于白蛇传里的爱情，也依旧变换着不同的版本和不同的情节，一幕幕从过去演绎到现在也许还要铺陈到将来。只是斯时，望着桥上面无表情匆匆行走的现代人，我真的不知道断桥与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有时，一些理想中的地方是不能去看的，看过后，往往就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失落。比如我心里这座曾经荡满温柔的爱情之桥，此时却因它冰冷外套而变得异常坚硬起来，曾经关于断桥的那种若梦若幻的感觉，正一点一点从我心里坠落

    我们的船在即将靠近断桥的时刻掉头返航。靠岸后，我不知缘何在湖边的小商贩手中买了一把淡绿色的油纸伞。不知在潜意识里，是不是只有这把伞，才能修补我对断桥曾经的印象？

    断桥能否永远不朽我不得而知，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任凭光阴荏苒，无论岁月流转，桥上古老的爱情，任何外力依旧无法将它扯断。